当方言化“怯”为“情”

　　□ 刘祯周

　　“真的火了吗？山东倒装。”近日，“没有吧，我觉得”“你吃哪个？同学”一系列山东网友发出的倒装句，在各大网络平台化作热梗广为流传。纵观整个互联网，方言梗的爆火并非个例，像河南方言的“中”，武汉方言的“蒜鸟”，都逐步走出了当地，成为全网喜闻乐见的热梗。
　　从前，在外面大大方方说出一句家乡方言，并非易事。随口说出一句方言，往往会慌忙改口，怕被贴上“土”“落后”的标签。在那个年代，普通话像一件笔挺的工装，而方言，更像里面奶奶缝的贴身内衬，已穿着多年，温暖却破旧，让人羞于展示。
　　如今，“方言羞耻”悄然退场，是对方言的自信，更是对独特文化的自信。乡音每一个婉转的韵脚背后，都有家乡山水间一条蜿蜒的路。曾经“难登大雅之堂”的方言，在审美从标准化走向多元化的时代背景下，成了代表一个地域的独特文化符号，成了一份独特的文化矿藏、文化瑰宝，愈发得到重视。越来越多的文娱作品中出现了鲜活的方言人物形象，越来越多种类的方言歌曲被人传唱，越来越多的方言店名出现在街头，成为正宗和特色的代名词。从“土味”到“新潮”，不变的是话，变的是讲话的人。
　　“方言羞耻”悄然退场，深层次来看，是对家乡的自信。语言地位差距的缩小，反映的是区域发展之间差距的逐步弥合。乡村基础设施建设的逐步完善，城乡之间教育、医疗资源的逐渐均衡化，渐渐填补了城乡之间的沟壑。“城”与“乡”的功能和优势各自凸显，曾经单方面由乡村流向城市的格局逐渐被打破，随着乡村文旅、生态农业等等的发展，乡村生活也成了人们理想中的一种追求。无论来自何方的游子，在谈及自己家乡时，都会有几件值得夸耀的故事可以与他人分享。而说到尽兴处，不免有几句方言流露出来，这时，近乡的“情”便已不再“怯”。
　　在这个原子化时代，我们可能也比以往更加需要一口方言。像在外求学的大学生、去大城市追逐梦想的年轻人，“独在异乡为异客”，当在陌生的城市中无所适从的时候，一句家乡的方言仿佛瞬间把自己拉向了一个群体，曾经会带来自卑感的方言，反而成为自带的社交优势。这或许就是流动时代下，方言带给人们独有的情感归属。
　　如今的乡音，再也不是当年那件羞于示人的内衬，反而成了特意翻出的一截绣花衣领，成为彰显一个人背后文化内涵的新的标识。与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谈笑间，随意说出的一句“这种事情用我们家乡话说叫.......”，曾经我们对乡音的“怯”也就化作了一份独特的“情”。
　　在品味之余，我们依然需要思考一个问题——如今方言得以“翻红”，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尚有人在讲，有人在用。如今有许多青少年在与方言隔绝的环境中成长，等到下一个二十年，这些曾引得我们会心一笑的方言梗，能否继续在年轻群体中引发共鸣，或许需要时间来给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