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

仲夏玉兰吐芬芳

□ 纪明涛
　　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北方进入一年中最热的阶段，大地上不再有一丝凉意，风中都带着热浪。小区内有几棵高大的广玉兰树成为人们避暑纳凉的好去处。早晨，推开窗户向小区的院内东边望去，满树青翠的枝叶衬托出盛开着的硕大广玉兰花，洁白，素净，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来，树下有不少居民早早占据有利位置，练起了太极操。
　　这几棵广玉兰树有十几年的树龄了，一年四季叶子都是碧绿的，与杨树的直立修长直入云天不同，它整个树的形状呈圆形，枝条均匀地向四周伸展，低矮处的枝条距离地面只有半人高。它的叶子呈椭圆形，叶片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富有光泽的墨绿色，触摸上去，有一种质感厚重的感觉，它的叶背呈铁锈色并附着一层短茸毛，配上那微呈波状的边缘，使人觉得另有一番情趣。密集油亮的绿叶终年不败，始终透着生气，透着活泼。而花呢，则是开在每一根枝条的中心处，有了它的衬托，广玉兰树便显得格外皎洁，格外清丽。虽说每一个小枝只开一朵花，但架不住广玉兰枝繁叶茂，花量众多，在同一株树上，可以看到才露花苞、含苞欲放、半开半合、灿然盛放、将将凋谢等花朵的各种形态。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每到夏至时节，枝头稀稀落落绽放形如荷花、皎洁硕大的花朵，不经意间洒落芳香。远远望去，广玉兰花隐现在高高的树梢上，淡扫蛾眉，素面朝天，宛如一只只小白鹤立于枝叶间，展开了美丽的羽毛，在绿叶之中翩翩起舞。花开时节，一树的新绿叶子，像涂一层蜡一样，显示出生命力的旺盛。此时，那老叶儿开始一片一片地掉下，老叶和凋谢花瓣组成天然的营养，渗透到土壤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们腐化成肥料，使广玉兰的绿色永驻。
　　古人赞美木兰的诗文特多。不过我始终喜欢那些开在唐诗宋词里的广玉兰，温婉的身姿，优雅的气质，怎不令人生生迷恋？明代沈周的“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此诗意是自己知道人们对她的欣赏，隔着帘子轻轻展开雪白的花瓣。表达了作者欣赏广玉兰花的纯洁，而广玉兰花也善通人意，传递了人花彼此怜惜的感情。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写出了广玉兰花那样洁白高雅的品格，以广玉兰花来比喻人格之高洁。早在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就有了培育广玉兰的记载，广玉兰最先种植在寺院里，纯净素雅的广玉兰花与清静幽寂的佛教文化相融合，浑然一体，水乳交融，既赋予审美意境，又彰显人文魅力。自唐代始，玉兰与海棠、迎春、牡丹四大名花，被奉为“玉堂春富贵”，衍生为中国皇家园林特有的荣华富贵之景象。
　　我喜欢微雨中的广玉兰树，在雨中观赏，别有一番情趣。它们走过寒冬，跃进雨季依然坚定自己的那份浩然，优雅地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精彩和灿烂。广玉兰树集刚劲与柔美于一身，雨水的滋润，花朵更为玉洁冰清，绰约多姿，令我情不自禁，欣喜若狂。雨中的广玉兰很美，它沐浴在细细如丝的雨里，湿润的花瓣晶莹剔透，洁白如玉，像一个妩媚可爱、天真纯洁的少女。一次小区散步遇雨，我站在树下避雨，仔细端详雨中的广玉兰树，晶莹莹、透亮亮的水珠儿布满花瓣，水珠儿顺着花瓣向下静悄悄地蠕动着，广玉兰的叶子尖端上也时常会挂着串串亮闪闪透明的水珠儿，水晶般闪亮，衬着青绿色的叶片，颜色清新至极，漂亮动人。雨丝变成了雨滴，打在朵朵盛开的白色广玉兰花花瓣上，风雨中它依然如故地绽放着，而树冠周围的淡绿色花苞们，都竖起刺一般的尖尖的苞顶，像哨兵一样的挺立着、守卫着。细雨洗濯葱翠的树叶，也洗濯人们心中的烦躁。轻风细雨伴着幽幽的清香，覆盖小区的花园，弥漫着城市的大街小巷，沁人心脾，让人留恋。盛夏时节，桃李、海棠、樱花早已随风雨零落成泥，随流水飘零而逝，而此时的广玉兰在细雨中恣意绽放，无拘无束，为单调的七月带来更多的欣喜，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无限的遐想。
　　我更喜欢月光下广玉兰树，倘若新月挂树梢，广玉兰洁白的花朵沐浴淡淡的月色星光，焕发美玉一般的光辉，静谧而圣洁，清香四溢。夜风轻拂时，在墨绿色的枝叶中忽隐忽现的广玉兰花，带着白日灼热的余韵，泛着瓷质般的釉彩，素装淡裹，亭亭玉立，像玉雕的艺术品，晶莹皎洁，散发着清香，又像一盏盏精美的壁灯，发出柔和的光。此时，墨色的夜突然有了蓬勃的生机和灵动的魂魄，我的心也在顷刻间变得活跃起来。夜色朦胧映繁花，一花一叶皆是景，古人有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那一瞬，我恍惚于眼前交织的美，沉醉于独自享受的悠闲。沐浴月光，驻足赏花，我觉得那一朵朵极大的花，明亮洁白，莹润柔然，像盛开在天空中的白莲，盛大中透着禅意，又像佛寺门前河面的一盏盏莲花灯，承载着各种各样的祈愿，趁夜深人静，飘飞升空，令人震撼。面对这月光洒照的广玉兰树，我不由浮想联翩，也暗自生出了几分敬意。我敬重它的叶能全力奉献而急流勇退，敬重它的花能经受烈日风雨而顽强绽放，我敬重它对于生命的执着追求，虽几易寒暑而不改初衷地努力生长。
　　花境即禅境，看花，看树，是一种对人生的启迪，一种心灵的静修。广玉兰开出高洁的花，只有懂的人才能够心领神会。在晚风徐来时，看星光点点、听蝉鸣处处，我心中满怀对未来的希望，我爱广玉兰花，无论是盛开于高高的枝头，还是悄然飘落于地面，广玉兰花始终保持着一尘不染的品格，它恪守赤子之心，独守一方安宁，默默为人们增添绿意与芬芳，不畏酷暑，不惧严寒，可谓树中君子，花之隐者！广玉兰花低调绽放着，花朵们也应和着季节，安静地开在枝端，并不哗众取宠，不管寒暑往来，不管人来人往，它总是在那个季节，盛放着如雪般晶莹的花朵，不争不抢，这或许就是广玉兰树的处世哲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