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干的人

坊间
□ 谭 践
　　都说他是我们村最能和最能干的人，这一次终于领教了。
　　按庄乡关系，他喊我“表叔”，约好上午议事，都知道他忙，特许他晚到一会儿。不料，直到快要结束，他也没来。给他电话，他说，事没忙完，他来不了；我说，那过来一块吃饭吧？他说，不了表叔，我忙着哩！
　　我们正在编撰《村志》，他曾当过村党支部书记，有些事离不开他，匆匆吃完饭，我们决定过去找他，到了他承包的园地，他女儿迎出来，说她爸爸吃完饭就去侍弄丹参了。丹参是一味中药，在我们村还从未有人种植。说明来意，女儿到园里叫他。他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我握着他手问，你答应晚点儿去，为何说话不算数？他说，我最烦虚头巴脑的，最烦陪人喝酒、吃饭、拉闲呱。你看这么多地，这么多事，我要不实干，能忙得过来？他一个人，侍弄着近40亩地，种植着金银花和多种果树，关键是，每一种，他都得像伺候孩子似的，精心琢磨，细心培植。他种出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
　　园子里，最显眼的是几株果树，有苹果、桃、梨等。每株果树上，嫁接着七八个甚至十几个不同的品种，品相、味道、成熟期各不相同，以适应不同人、不同时间的需求。他自信地说，像这样的嫁接水平，全省找不出几个！这技术怎么来的？几十年学习、琢磨出来的，干出来的。他从二十多岁在村里干团支部书记、科技队长，直到当了党支部书记，天天琢磨林果这些事儿。改革开放后，他承包了村里的这片岭地，除了果树，主要种植金银花。我三婶，七十多岁了，每年都和一些老弱村民来摘金银花，赚点钱贴补家用。如是积累多年，收入不菲，三婶引以为豪。
　　我们都夸他能干，不怕苦和累，不只自己收入丰厚，还让村民得了实惠。他说，我这算什么？原来咱村有一任老书记，人家那才叫能干，到县城开会，为了省钱，总是步行，自己带着煎饼和马扎，煎饼不够吃，饿出了痨病，从没耽误和社员们一起干活，什么重活累活都干，和普通人一模一样。所以啊，那几年咱村变化最大，荒山绿化了，河岸插上了杨树，我们都出义务工，村里没出一分钱，可出的活儿最多、最好，也是老天开眼，我们栽的松树，插的杨树，都活了，后来都长势很好。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才该在《村志》上留下一笔，让子孙后代看看，我们村是怎么走过来的。
　　聊了一阵，我们告辞，他一路送着我们，走到一片金银花地，他拉我停下，讲解起金银花种植“诀窍”，说着说着，竟不由得双腿跪地，爱抚着枝条讲解，像极了母亲爱抚幼儿。金银花是矮枝，可能只有这么跪着，才能贴近它，了解它，管好它。几十亩花地，每株金银花，举凡剪枝、打药、施肥、管理等，他都亲自动手，别人干，他不放心，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干到他心里。
　　我们继续走，他似乎舍不得我们离开，一直送到停车场，我们刚要上车，他又拉住，问，看到脚下这条水泥路了吗？几个月前还是条土路，雨天根本进不了车。他想修，找人测算，要花3万多元，他干脆自己干，修完算下来，只花了5000多元。我说，你这么忙活，还不早就成财主啦？他说，表叔哎，您要再请我场酒，再忙，您招呼一声，我也得去啊！
　　这样能干的能人，是该进入《村志》的，值得好好写上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