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化与粗鄙化

后窗
□ 李伟明
　　常常听人说，如今文学不景气了，越来越边缘化。究其原因，有人认为是这一届读者出了问题，不爱读书；有人则认为是现在的作家不行，写的东西没法看。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我感觉，在一定程度上，当前文学创作呈现两个极端：一是传统文学圈子化，自娱自乐，排斥大众读者；二是网络小说粗鄙化，直接拉低读者审美水平。
　　传统文学依然靠纸质载体传播为主。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的报刊、图书发行量越来越小，这是不争的事实。别说和20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最风光的时候相比，就是和十年前甚至更近的时间相比，也是每况愈下。当年风行报刊亭的杂志，很多仍有十几万、几十万的发行量。现在呢，以我常订的几份杂志为例，打听了一下，已经只有万把份甚至几千份的订数了。还有一些纯文学刊物，则成了以内部交流为主。当然，报刊亭也无从找起了，有时偶尔想起去报刊亭找杂志的事，竟然恍如隔世。
　　图书的情况同样不乐观。十几年前，我们这种无名作者的小书，被出版社相中，也可能开机就是一两万册。而现在，据熟悉的出版社编辑透露，一般的图书，几千册就算好的了，以万计算则是凤毛麟角。
　　可是，发行的窘境，却似乎并不影响作家们享受文学盛宴。在圈子里，永远都是繁荣景象。评论起作品来，都是立意高远思想深刻，都是重大创新非凡突破，但真正在读者当中产生较大影响的作品并不多见。
　　更让人费解的是，时下的很多作品，不管是小说、散文还是诗歌，不论在写法上还是内容上，确实离读者越来越远。说得不好听，很多东西，读者要么看不懂，要么不想看。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我总是感到，有些作家，就是不喜欢好好说话。本来一句话能整明白的东西，他非得给你绕出一百句来，没把你绕晕则不罢休。那些絮絮叨叨的语言，常常让人不知所云，怀疑作者是不是在说梦话。
　　相对于传统文学，网络文学倒是热闹得很。在路上、车上、电梯里，处处可见“低头族”。很多人捧着手机，便是在专心致志地看网络小说。由于它们时不时从网页上主动迸出来，我也曾经怀着好奇心点击过几次。这一看才知道，原来，很多网络小说，都是一个套路：要么一个受尽欺凌的穷小子忽然获得了超人的力量，从此快意恩仇，报复性对待社会（完全是“暴力为王”法则，毫无现代文明规则可言）；要么是一个落魄倒霉的基层小干部因为某种因素，意外走了桃花运而且财色权通吃；要么就是一个被人无视的傻子突然开了窍，从此行走人间无往而不胜……总之，不仅文笔粗鄙，不讲章法，而且毫无逻辑，更谈不上什么思想性。说穿了，那就是一个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而已，不知读了之后，能收获什么？
　　按照某些网络小说的套路，文学的认知功能、教育功能、审美功能统统可以一边歇着去，剩下一个无厘头的娱乐功能就行了。小说的结构、语言、逻辑、思想统统都要作废，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根本不需要自圆其说，更别说模仿、剽窃这些突破底线的问题了。其实，文学固然可以天马行空，但同时也是“法而无法”——它的前提还是有“法”的。就算是《西游记》这样的神话小说，人家也要遵循基本的客观逻辑，你看孙悟空虽然有七十二变，但到了饭点，还是得老老实实拿着钵子去化缘，而不能随便变个馒头出来给大家吃。
　　若是读了点文学理论，对某些所谓的网络小说可能就会直接看不下。问题是读过文学理论的人毕竟少，更多的读者，未必明白那些浅显的道理，难以辨别作品的优劣。这些东西因为来得快，而且极其通俗，读起来完全不用过脑，于是，很多只追求感官刺激的人，便认准了这类文字。养成习惯之后，他们更加远离书籍，只愿意在网上看那些东西。长此以往，我真担心人们的整体阅读水平、鉴赏能力要被这种“作品”拉低。
　　一方面是圈子化，冷傲拒绝圈外的读者；一方面是粗鄙化，直接秒杀文学的标准。任由这两种情况蔓延，文学如何走向繁荣兴盛？人们真的不需要文学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管社会发展到哪个地步，文学都将与人类共存，优秀的文学作品始终是人类的精神营养。同时，文学作品也应经得起社会的检验，时间的检验。
　　既然时代并没抛弃文学，那么，传统文学如何避免孤芳自赏，让圈子外的人也来阅读？网络文学如何提升质量，让作品达到应有的要求？不管哪种样式，如何把作品的雅与俗结合得更理想些？这就是写作者需要切实解决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