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国诗人保罗·策兰在他的诗里写到当他走过一片桑林时,听到“桑叶喊出它最稚嫩的声音”。另有一句,“比起鸽子和桑树,秋天更爱我”。
让我更惊奇的,还是他写过的一句诗:“我听见斧头开花了!”
走在山岗上,我听到杜鹃花开的声音,花开春至,那每一朵杜鹃花,都绽放出春天的童话,开出了春天的声音。年少时,我常唱那首《映山红》,最喜欢里面一句歌词:“岭上开遍哟映山红。”感觉那映山红在山岭上一片片盛开,那开花的声音,也齐刷刷、呼啦啦的,染红了山岗,也染红了天地之间。
托尔斯泰说,生活无论是什么样的,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幸福。当年,我唱着《映山红》时,想着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开得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天地一片熹微,那是我童贞想象的幸福,纤尘不染。
其实生活的本真,就是寻找幸福,那童贞就是幸福、花开也是幸福。
春风送暖,山上不只是开满的杜鹃花,还有禾雀花、吊钟花、红雹荷等等,数不胜数。近旁,一株高大的粉红云锦杜鹃,掩映在苍翠的高山草甸上,俨然如水彩画,让我享受春风十里的花香弥漫,浓浓的春意盎然。我的身心,似乎被揉进了那一树繁花的招摇,漫山的如醉如痴,红霞浪漫。我站在山上望去,远方有河流湖泊,还有浩浩汤汤的长江,天地间真是美得如同梦境,
宋代词人秦观在《好事近·梦中作》中写道:“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飞云当面舞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那是他的梦中春景:春天的雨水,滋润路旁的花儿开放,那山花也开得山色明媚,春光无限,春潮涌动。小溪尽头,有无数只黄莺,在林间纷飞啼鸣,那天空中飞动的云彩,如龙似蛇,云影舒展,飘飘自如。
此时,诗人醉卧古藤下,迷离朦胧,全然忘却了尘世的纷繁复杂、心烦忧喜。
这首词写出了一种神秘感,那春花如梦,词人在梦里饱览春光,沉醉不已,有着浪漫色彩,也写得实实在在。那春雨滋润的花朵、小溪深处的黄鹂、天空变化莫测的云朵,每一幅画面,都充满活力,营造出春意的美好。那梦境隐喻的,不只是视觉上的审美愉悦,而是深层次的精神超越,一种忘却尘世烦恼的境界,物我两忘,内心平静安详,自由洒脱。
是呀,那“花动一山春色”,是春日美景,也是人生哲思,更是审美情趣的精神追求。
我常想,在心里种花,人生才不会荒芜。秦观的花,种在词意梦境里,也种在千年的时光风情里,那所种下的,是在我们的生活里,也在我们心里,有着人文的美好、审美绽放的千年迷香。那梦中春景,“花动一山春色”,让我感觉到春风温柔、春雨柔情、春花灿烂迷人。我在春山里,努力寻觅柔软时光,在心静深处,或者更远方,渴望享受慢生活。我一抬头,看到一株海棠,在山顶开得妩媚妖艳,惊扰了一山春色。
日本当代著名诗人谷川俊太郎在《春天》里写道:“三月多云的天空下,电车放慢了速度,浮生一瞬的命运论,被我换成梅花的香味,可爱的郊外电车沿线,除了春天闲人免入。”那春天的美景,写得轻盈而清新,让我想到了春天的文字,无一不与浪漫相关,那是春天和春花的文字,唯美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