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薮

真正的大先生

　　□ 逄春阶

　　因我曾祖、祖父、伯父、堂兄都是中医，所以，我对中医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祖父用毛笔开的药方，我一直珍藏，时不时拿出来看看——那字迹深得何绍基笔意。伯父说，祖父当年还给人写过牌匾。
　　我很佩服一些老中医，他们的妙手，不但会治病救人，而且会琴棋书画，他们的学养和风范，我心向往之。比如山东中医药大学的周凤梧先生，便是如此。且看他的生平：
　　周凤梧，祖籍浙江萧山县。1912年出生于山东省临邑县的一个三世为医的家庭。16岁高小毕业后开始学医。1940年经济南市中医考试，领取执照，在济南市永安堂药店坐堂行医。1952年4月领到中央政府卫生部发给的中字第06086号中医师证书。曾任济南市医务进修学校中医部副主任、济南市中医学会副主任、济南市政协第一届委员会常务委员、济南市第一中西医联合诊所所长等职。1956年6月调山东省中医研究班学习，毕业后留任教员……
　　通过深入采访，我了解到，周凤梧先生是著名中药方剂学家、中医教育家、中医临床家。从医50余年，执教30余载，精于医，练于药，熟谙岐黄经旨，敏于临证发挥。其所著《实用中药学》《实用方剂学》奠定了他在全国中医界的地位。当我到他老家德州采访时，竟发现他还是一位画家，《德州名医书画作品集》收录了周老的墨宝，好多是赠予弟子的，有梅花，有雄鹰，有游鱼，有仙鹤，扑面而来的是古风、古韵、空灵。每一幅作品都取神得形，以线立骨，以形写意，笔笔可见深厚功力。
　　原来，周凤梧先生1931年毕业于济南国画学校，师从名画家黄固源，专攻花鸟、虫鱼、人物、走兽，尤擅画虎，形神兼备。其作品《月季》载于《济南市卅年美术、书法作品选集》（济南市文学艺术联合会印制）《孤芳独赏难争艳，万紫千红总是春》入选全国各民主党派成员作品展，赴京展出。还有《群芳争艳》《旭日苍松》《虎啸生风》《鸳鸯》《梅雀》等作品，先后在淄川蒲松龄纪念馆、临邑邢侗纪念馆展览，并刊于《浙江中医学院学报》《上海中医药杂志》《中国中医药报》《杏林春雨》等报刊，甚至流传到美国、加拿大、日本、韩国等地。曾有人想代售其画作，周凤梧先生说：“我的画给钱不卖，只是以艺会友，所谓‘秀才人情纸半张耳’罢了。”
　　在周凤梧先生看来，画画乃余事。有求美之心，无求名之望，简单朴素，悦人悦己。为医者，祛病是美；为画家，笔墨是美。美则快乐。学校曾给他安排更宽敞的住宅，他却眷恋着趵突泉，不肯搬离。在泉畔三室一厅的旧式小楼里，他的书房既是画室又是诊室，还是会客厅，总是被收拾得清净雅致，命名“四乐斋”。其意为：奉献是乐，助人为乐，书画最乐，知足常乐。并特制一方印，用于酬答画债。
　　“每个人最吸引人的时刻，都是在自己的专业里发光的时刻。所有人，概莫能外。”周凤梧先生的经历，印证了这句话。且不必说他诲人不倦，辛勤育桃李，亦不必说他勤于著述六百多万字，更不必说他的医者仁心，单是他与同仁合编的《名老中医之路》第一、二、三辑，便足称不朽。这套书收录近代全国89位名老中医的学术经验，史料翔实，对中医后学启迪深远。读者朱炳林以《到处逢人说凤梧》为题在《中国中医药报》发文：“……要不是当年周凤梧他们深感抢救名老中医经验刻不容缓，我们也就得不到这份宝贵的医学财富。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成书的3册《名老中医之路》更加光彩照人！周先生他们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哪能不逢人便说呢？”
　　有人曾为周凤梧先生题写条幅，可作为他一生的写照：
　　钢笔是武器，阵地是处方，三个指头探明病魔来路，一双慧眼望穿罹患迷障。一生戎马倥偬，两鬓吐絮飞霜。指挥无数扶正祛邪的战斗，培养几多杏坛精兵与良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写就十部辉煌的乐章。抽暇翰墨自遣，丹青百花齐放，笔下莺歌燕舞，纸上寒梅生香。
　　对天地有敬爱之情，对苍生有悲悯之情，对患者有仁爱之情，对艺术有唯美是求之情。周凤梧先生活出了人生大境界，他是真正的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