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薮

十二年一纪

□ 张世勤

　　每过个三年五载，我可能会有搭无搭地翻一翻《红楼梦》。翻翻心里踏实，总能多出些章法。每年的元旦春节，多是忙于收官，忙于制造计划，忙于置办用度。会议虽说多了些，但好多会不开就不会。总之，杂事多，年味浓，不适宜清静地写文章，怕文字中间鸡鸭鱼鹅不停地叫，且容易冷不丁夹进鞭炮声，乱了脉息。因之，每年会把这截时间择出来，安排为读书，区间测速一般，横竖也是学习。今年的这个时间段落，正好与有搭无搭地翻《红楼梦》撞到一起。
　　这一翻，从小年到大年，还没翻到一百回。
　　我不知道《红楼梦》是不是世界文学的顶流之作，但我敢肯定，它是目前为止，中国小说创作的天花板。但凡有某位作家的作品，被评论认为是当代《红楼梦》者，我都是不信的，这一定是评论者没了其他词的缘故。
　　《红楼梦》写到的女性众多，按册来，十二个一册。周汝昌认为至少可组成六册，刘心武干脆整出了九册名单，好与《水浒传》写一百单八将对应。因此，他认为《红楼梦》并非高鹗所续一百二十回，而极有可能是一百零八回，每九回一个单元，总共十二个单元。
　　十二，在中国人这儿，的确算得上是个特别的数字。古代历法中的地支，就是十二支。据天文学提供，木星绕行太阳一圈，约需十二年，因之木星也被称为岁星。由此，衍化出芸芸众生十二属相，且用十二生肖指代。
　　十二生肖，要么家禽，要么野兽，唯独“龙”成了个例，因为谁也没见过。看来，老祖宗对于属相的创造，也是本着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结合，把有影的没影的搞到一起。
　　今年恰是龙年。
　　十二年前是龙年，十二年后肯定也是龙年。
　　《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一卦，是乾卦，六爻全阳，其解词专门选用“龙”来说事。比如，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相信没有人会成为龙，只听闻孔子他老人家说过，老子是龙。抑或，每一个人又都可能是龙，只是处于龙的不同阶段。
　　飞不起来，可能是人作为人的最大苦恼和不甘。其实凡觉悟者都明白，心飞起来要远比身体飞起来重要得多，红尘中的修行也远比庙宇中的修行更具考验。指望身体总是有限的，依靠意识依靠精神才是无限的。一个十二年一个十二年地往前数，数完了，然后再一个十二年一个十二年地往后数，前程回望起来时，肯定再长也短；憧憬以后的行路时，想必再短也长。因为未卜，就会长出成串的希冀。因为未卜，便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人生是圆，那坚定走下去，必会遇见最初的自己。自己与自己攀谈，一切谈妥，成为朋友，那才是最牛的社交。所有宗教教导的，都不过是让自己拿根小绳把自己捆起来，进行审问和判决，然后再把小绳解开，自己与自己妥协与和解。否则，一个我与另一个我的战争，永无停息。
　　地球不过是太阳系下的一个蛋，太阳系不过是银河系的一段盲肠，银河系不过是宇宙的一块肌肉，宇宙不过是一团容天纳地的清气能量。若如此看，不管人，不管物，龙不龙的其实都不重要。
　　要说，在时间的天空下，所有的生命皆为微尘，如能成为一片小小的雪花，美那么一下，靓那么一下，飘摇那么几下，尽管终归化掉，但已经很不错了。
　　一如《红楼梦》，但凡细节处，全是味道。人生不求大义，但求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