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五味长

——“大国工匠”王树军的烟火人生

　　□ 高建国
　　将近40年过去，当年班里的笑声犹在耳畔，那些心怀五彩斑斓梦想的同学，回首往事不免为儿时的幼稚哑然失笑。而一心当工人的王树军，却在不起眼的岗位上默默奉献，以令人惊叹的成就，向世人展示了一座闪光的路标。
　　恋爱季节
　　王树军到了说媳妇的岁数，他和他的父辈赖以安身立命的企业——矗立在白浪河畔半个多世纪的潍坊柴油机厂，正像一匹壮志未酬的卧槽之马，日夜嘶呖槽头，骚动不安。
　　这条河最早打昌潍大平原当央这片膏腴之地流过，还在清朝以前。不过，那时潍坊叫潍县，白浪河也被当地百姓唤作“白狼河”，河名来源待考。1746年，清乾隆年间，擅写“六分半书”的“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从范县调任潍县县令后，赋诗“七载春风在潍县”，说的就是那时候的事。
　　王树军至今忘不了那个给自己带来好运的日子——戊寅年二月初二，1998年2月28日。在亲戚家，他和一位文静贤淑的姑娘见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于孔孟之乡的王树军自然未能免俗，终身大事还靠月老牵线儿。
　　那时王树军刚刚经历了一次情感“滑铁卢”。因经常加班加点，他颇为心仪的那个姑娘嫌他“不顾家”，遂生退意。王树军心有不舍，可又没招儿。加班加点挤占了花前月下，难道都怨自个儿吗？他是干维修的，专在班头班尾抢活儿，机器零部件出了毛病，工人为了少耽误活计，往往快下班时才报修，八小时外跨两班抢修，就成了家常便饭。说不惋惜是假的，多好的一个女孩啊，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像一只轻盈灵动的报春鸟，眼瞅着扑棱一下翅膀，说飞就飞走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在王树军倍感失落时，爱情悄悄来叩门了。姑娘名叫单爱青，潍坊人，生于书香门第，在潍柴当话务员，平时操一口道地的潍坊话，可上班执机，普通话说得倍儿棒。她发现王树军加班加点多，不嗔反喜。
　　前边的女友刚黄摊，这一位会不会又嫌俺老加班？王树军心里像敲小鼓。他更为忧虑的是，厂里效益不好，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不少人都选择离开。以王树军的技术，“跳槽”另择高枝并非难事。可他舍不得潍柴。从父亲1958年进厂，到自己1993年进厂，王家两代人的根都扎在这里。不过话说回来，柴米夫妻，油盐日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个年代，你不把真金白银挣回家，谁跟你谈情说爱？厂里那些俏比天使、心比天高的女话务员，你找有发展前途的公务员，我找有钱的老板，最不济也找个体面的“白领”。自己妥妥一“蓝领”，入得了人家法眼吗？他心里没底，眉头越发锁得紧了。
　　王树军一辈子的福气都在这儿了。独具慧眼的单爱青，从王树军对工作的专注，发现了一个青年倾注事业的责任心，也看见了将来要撑门立户的男人最宝贵的东西。今天回头来看，对这一发现怎么评价都不过分。夫妻同船共渡，工匠事业有成，有声有色的人生演绎都从这里开始。
　　王树军感受到单爱青目光里的肯定和赞许，便悄悄买了一瓶香水送给她。香水是黑瓶装的，牌子他已记不清了，反正是玫瑰香型的。他不知从哪儿听说，芳香是恋爱的甜蜜剂。那么，就让甜蜜的事业来得更热烈、更持久些吧！他渴望得到姑娘认可，可又无从展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活中本色出演，没白没黑加班，一点儿也不带装的。对女神的全部热望和诉说，都在那瓶精心挑选的香水里了。有空且天气好，他也会“人约黄昏后”，和女友到白浪河边散步。那年月，白浪河是青年男女恋爱的天堂。小河淌水，芳草萋萋，晚风送来玫瑰的馨香，青年维修工的心都要醉了。
　　就在两颗年轻的心慢慢靠近之际，一个决定潍柴及其员工命运的转折到来了。
　　当时的企业内外债达3个亿，累计亏损也已超3个亿，滞销压库的发动机攒了好几千台，账面上却只剩下8万块钱……企业为寻活路，先从人浮于事、上重下轻的“倒金字塔结构”开刀！一番拆庙搬神，53个部门减至39个，700领导干部减至219人，人力结构在分流中趋于平衡又是一夜之间，工资制度改革端了大锅饭，工人实行计件工资，技术人员实行项目工资，管理人员实行岗位绩效工资。全厂上下的积极性、创造性像开闸之水，排山倒海涌流。
　　这时候，改革开放已快20年了，国内国际两个大市场的联系和交融日益加深。要把潍柴打造成世界名企，必须到国际舞台参与竞争，面向国内国际两个市场把企业做大做强。潍柴在踅摸编织玫瑰色的海外并购和“联姻”梦。
　　芬芳多彩的恋爱季，企业和师傅都忙。白浪河还是那么不疾不徐从南往北淌过，静夜里却悄悄竖起了耳朵。河东岸那个包袱甚重正左冲右突的潍柴，还有把加班加点当日子过的年轻师傅，他们能圆梦成真、修成正果吗？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陵谷沧桑，将近130年前响彻巴黎塞纳河两岸的慷慨悲歌，又穿越时代在潍柴人心头回响。全厂上上下下憧憬着玫瑰色的海外并购和“联姻”梦，但同时心里又不免有些犯嘀咕：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妞”俊着呐，海外攀洋亲，有那么容易吗？
星空抔土
　　“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
　　200多年来，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提出的这一半是哲学半是社会的命题，使关于星空与大地的争论一直不绝于耳。
　　群雄称霸的春秋战国，贤能之士之所以入楚楚重、出齐齐轻、为赵赵定、叛魏魏伤，皆因国运系于才运……人才为政事之本，也是企业振兴发展之本。超前谋划发展战略，潍柴的人才兴企战略魔方转得人眼花缭乱：
　　优化潍柴人才金字塔顶层设计，遴选投资并购、财务管理、技术研发、市场行业等领域18名业界精英，打造专业、高效、前瞻的董事会，确保决策中枢敏锐的战略判断力，按现代企业要求，以制度和民主保证领导决策科学性。
　　完善人才引进、培养和激励机制。坚持市场化引才，面向海外引进300多名高端人才，在全球建起研发中心，努力建设一支具备国际化素质、富有创新活力的人才队伍。发挥利益导向杠杆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作用，实施股权激励、前置激励政策，研发人员薪酬是同职级管理人员两倍以上。
　　搭建员工发展平台，设置助理技师、技师、高级技师、首席技师、首席机械师、主任工程师岗位，让每个潍柴人都有上升通道。每两年召开一次创新大会，每次拿出二三百万元奖励工人技师，员工分房与贡献和创新成果挂钩。
　　一时间，星空辉映下的潍柴群英荟萃、万马奔腾。
　　此时作为“柴二代”的王树军却一如既往，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慷慨挥洒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醉心于扳手、卡尺和螺丝刀的交响。
　　他出生于古密州诸城西北万家庄乡（现为舜王街道），那是一千多年前苏轼知密州豪吟“西北望，射天狼”之处。不过，王树军似乎天生就不具备苏轼那种大江东去的气质和情怀，而是更多继承了父亲心灵手巧、工于器物的基因。
　　王树军父亲王廷春1958年进入潍柴，在最苦、最脏、最累的铸造配料车间和融化车间当工人。在童年王树军的眼里，工休回家的父亲封凉台、打家具、织毛衣，几乎无所不能。更神奇的是，父亲能织毛衣、看电视、听收音机，一心三用互不耽误。血脉相传，潜移默化，父亲那双神奇的手及延伸手的功能的工具，培养了王树军对器械特殊的敏感和兴趣。有一次，牙牙学语的小树军跟父亲去商店，看到柜台里摆放的各种修理工具，竟然看得入了迷，说啥也不肯走了。家里有只上了弦就能蹦蹦跳跳的小青蛙，好奇的王树军用父亲的螺丝刀，三下五除二就拆成一堆零件。6岁那年，王树军把姐姐上学用的闹钟拆了，结果安装不起来，挨了父亲一顿打。不过，这次刻骨铭心的教训，成为他受用一生的财富。
　　青葱岁月总是美好的。王树军的事业像一棵茁壮挺拔的小白杨，向着碧空骄阳尽情抽枝展叶，不断刷新维修天花板。他和女友的爱情也荡起双桨，在水岸葱茏中驶向幸福的港湾。1999年末，两位心心相印的年轻人携手走进婚姻殿堂。
　　热爱、执着、聪颖、谦和，更兼美好爱情加持，王树军的惬意人生有如大河行舟，飞流直下，一日千里。从1993年潍柴技校毕业进厂开始维修老式机床，入职不到10年，他就当了负责“615厂”4个维修车间的维修班班长，成了企业离不开的“大拿”。“两岸猿声啼不住”之际，有外企通过“猎头公司”找到他，想以高薪聘请他“跳槽”。王树军那时还弄不清“猎头公司”的确切含义，但知道是在人才市场上专干“挖墙脚”营生的一拨人。他淡然一笑予以婉拒。从儿时心灵手巧的父亲培养了自己对机械的兴趣后，王树军就咬定青山不放松，把自己交给了潍柴。维修工作虽平淡无奇，但这样一个年代和这样一个平台，值得托付终身。
　　鉴于王树军技艺精湛且深谙企业运行规律又善凝聚员工，分厂领导几次提出，让他改行从事管理工作。他感激领导信任，坦诚说自己还是想在一线和设备打交道。对自己的未来，他没有更高奢望。能在三线城市有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每月薪水能买1平方米房子，足矣。楼高千尺，根基为本。成为强固企业大厦的一抔土，是本分，也是光荣。
　　虽说王树军在克服“不顾家”缺点上起色不大，可夫妻俩的小日子还是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2000年底，爱情的结晶瓜熟蒂落，这个欣欣向荣的潍柴之家添丁进口。时天降喜雨，教语文的老岳父凝望雨帘对王树军说：“你的姓大，孩子起名得往小处落。”宝贝儿子遂有了“雨点”的大号。
　　2003年，潍柴为提升主力高速机型WP10产品竞争力，从德国和日本等国家引进海勒、丰田、格林等先进数控加工中心和加工单元。这年10月，王树军被抽调到公司技改部，参建被誉为“全球灯塔工厂”的“1号工厂”。经过近一年半筹建，2005年3月1日，王树军壮别拼搏了10年的“615厂”，一步一回头离开承载着事业与爱情的白浪河，挥泪东迁。站在世界制造业的前沿，他很快感受到时代的严峻挑战——土技师遭遇洋设备。而洋设备落地出现的“水土不服”，给维修带来的难题又格外刁钻。在到德国、日本接收世界先进装备的过程中，王树军的视野被强制性地打开了，回国后，工作领域和工作平台空前拓展。他如饥似渴报名参加专修班并查阅各种资料，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问题。而设备保养和故障排除范围，则从平面到立体。维修德国进口机床，需要钻到设备工作台底部。王树军在狭小、闷热的空间连续作业一两个小时，爬出来时满身油污和汗水。
　　天天与洋设备打交道，王树军心中始终有个梗：在嘉宾如云的国际博览会上，欧美国家生产的柴油机铺着猩红的金丝绒，而潍柴生产的柴油机可怜巴巴独处一隅。啥时候咱潍柴自主生产的具有完全知识产权和国际领先水平的柴油机，能扬眉吐气躺在国际展台的金丝绒上，大模大样接受欧美制造业强国人士的青眼呢？
“跨国婚姻”
　　潍柴动力“航母”扬帆出海后发现，放眼风云变幻的世界统一大市场，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规避风浪的宁静港湾。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像嘴阔爪利的饕餮巨兽，眨眼就把你的财富吞噬得一干二净，潍柴外汇有时一天缩水一半。
　　鲜血淋漓的教训还没来得及结痂，2008年的“次贷危机”又来上课：中国投资断崖式下滑，潍柴业绩也坐了滑梯！
　　驰骋全球需登高望远，借助国际眼光规避风险势在必行！于是，世界四大战略咨询公司之一——罗兰·贝格国际管理公司CEO走进潍柴。满头华发的罗兰·贝格在潍柴人面前五指一伸，语惊四座：“如果固守现有柴油机过日子，不进行产业延伸的话，不出五年，潍柴就会重新陷入困境！”
　　一道电光石火闪过，居安思危的潍柴人忧虑愈深。
　　经过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战略重组，潍柴动力接连并购世界8家高技术、高价值企业，“跨国联姻”好戏连台：
　　2009年并购法国具有百年历史的博杜安公司，填补了企业大缸径高速发动机空白，实现了企业向海上动力转型；
　　2012年重组世界最大豪华游艇制造企业——意大利法拉帝集团，优化了产业和技术资源，拓展升级了产业链；
　　同年重组德国凯傲和林德液压业务，掌控全球液压控制系统核心技术资源，打造出全球唯一液压动力总成系统……
　　企业走向世界，乡间长大的王树军开始与越来越多的洋设备和洋专家打交道。礼仪之邦接待心诚意满，安装调试设备的洋专家差不多快要沉醉了——舒适雅致的星级宾馆，色香味俱佳的中国美食，美不胜收的观光旅行。可一走上流水线，开始调试核心部件，洋专家们在作业区域用带子扯出禁区，中方人员一律不得入内。
　　王树军傻眼了。他们也小来小去搞些感情投资，送些土特产和小礼物。老外也不见外，欣然接受，且时有回馈。不过公私分明，在大是大非和原则问题上丝毫不肯通融，作业禁区绝对严防死守。有一次，一个师傅在“红线”处伸手拿了一件老外专用的工具看了看，对方立马跟他翻了脸。
　　不过，在跟洋专家礼尚往来中，王树军也有意外收获。一次，德国专家回礼时赠他一双劳保鞋，上脚后感到把整个脚弓都托起来了，那种融防护与养脚于一体的舒适感，是过去没有体验过的。不少人感知德国工匠精神是从手开始，参观青岛德国总督府，上楼时手一搭在扶手上，一种奇异的舒适和熨贴感立刻传遍全身，仿佛扶手是为你量身打造。王树军体味德国工匠精神，则始于双脚触摸。他不胜感慨：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加工制作必追求完美，把寻常的事情做到极致，这或许就是德国工匠精神的真谛吧！
　　王树军真正被逼上梁山，是在2005年。那一年，德国海勒公司进口设备安装调试完毕交付使用后，加工薄壁和细长件废品率高达10%，德方束手无策，提出商务解决。当时，从该设备下线的产品销售火爆，一机难求，因每购入一台发动机，就能卖出一辆重卡，很多下游主机厂家派员在潍柴附近租房等货，董事长、总经理纷纷出面抢货，可居高不下的废品率又使潍柴难以为继。王树军决心拆卸设备排除故障。他判断，是机床俗称“夹具”的工装设计有缺陷。他早已吸取当年拆姐姐闹钟记拆不记装的教训，动手前仔细研究设备说明书，拆卸中将零部件按顺序排列登记好并拍照备查。找到症结后，将核心设计工装一处刚性支撑改为弹性支撑，解决了平面加工超差问题，产品废品率降至1%以下。半年后德国专家回访，听说故障率高问题已解决，还有些不相信。现场查看交接班记录后，不得不对中国技师的能力表示钦佩。
　　海勒加工中心长时间运行后，堪比人的神经的数控机床最精密的部件光栅尺故障频发，而更换费时且价格高昂。王树军大胆质疑：会不会是设计缺陷所致？他用一周时间，悉心研究设备构造原理，通过拆解废弃光栅尺，发现了气密保护设计上的缺陷。通过3D建模构建光栅尺气路空气动力模型，利用欧拉运动微分方程计算出16处气路支路负压动力值搭建全新气密气路，成功解决了光栅尺设计上的缺陷，故障率由40%降至1%，年创造经济效益780余万元。
　　2009年秋，王树军接报，德国海勒公司进口的数控加工线关键设备MCH350NC工作台漏油。他到现场一看，设备一天漏一桶油，一桶近170升，一升要十块钱！出身“欧洲贵族”世家的设备打开是有权限的，海运德国维修要三个月且要价不菲，正高产运营的工厂等不起。可自己动手修理，要承担报废风险。王树军知难而进，用三天时间拆开机器，发现是锁紧盘裂缝导致漏油。他创造性采用浸渗加低温焊接技术进行修理，精准稳妥排除故障，流水线很快重新投产。
　　创新性维修蕴含惊人价值。这些年来，王树军带领团队采用“加工精度升级、智能化程度升级”等方法，升级主轴孔凸轮轴孔精镗床等52台设备，自制“树军自动上下料单元”等33台设备，制造改制工装216台，优化刀具刀夹79套，不仅节约设备采购费用3000多万元，而且将日产能从80台提高到120台，生产效率是国外同类设备四倍，缩短投放市场周期12个月，每年直接创造经济效益1.44亿元。
　　变革年代，创新每天都把生机勃勃的新生活呈现在潍柴人面前。企业发展龙骧虎步时，以员工名字命名的设备单元成为一道新的风景线。当潍柴首次建立的“王树军首席技师工作室”闪亮登场后，他发现，人们看自己的目光变了。他读出了蕴含其中的渴望、期许和信任。深明头雁使命，就要恪尽领飞职责。在一如既往兢兢业业为设备安全高效运行保驾护航中，他分力于为企业培养高技能人才，联合5名高级技师成立创新工作分站，直接与年轻员工签订导师带徒弟协议，制定导师带徒弟管理办法以利监督实施，通过首席技师大讲堂和潍柴网上学习平台进行技术交流和培训，以案例分析、典型故障交流会等形式提升维修人员技能。
　　以他名字命名的工作室，被评为“山东省劳模创新工作室”“全国机械冶金建材系统示范型职工（劳模）创新工作室”，5名高徒获任高级技师，7人获任技师。2018年，他的两个徒弟分获全国机器人大赛和自动化控制大赛二等奖。身有长技受益的岂止是企业，王树军的切身人生体验不断为高足所证实。他的徒弟甘洋洋，妻子怀孕不到预产期羊水就破了。在来不及送医院的情况下，心灵手巧的甘洋洋灵机一动与妇产科医生连线，在其指导下顺利为妻子接生，保证了母子平安，一时被传为佳话。
潍柴之光
　　2019年3月1日晚八时，由中华全国总工会和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联合录制的“大国工匠2018年度人物”颁奖典礼，在央视综合频道黄金时段首播。中国制造业首批10名“大国工匠”，犹如璀璨的新星闪耀于共和国天穹。
　　“这是世界上最繁忙的重型柴油发动机生产线，平均每95秒就有一台下线，生产效率比国外提高近四倍，足以比肩世界最强！”当央视著名节目主持人康辉，请在20多年拆拆修修中，以不服输精神超越洋专家解决无数难题的潍柴动力首席技师王树军上台领奖时，从白浪河边走来的“大国工匠”，带着中国制造业的希望之光，走到国人和世界面前。
　　光荣当选为党的二十大代表的王树军，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技术能手，荣获中华技能大奖，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山东国资国企改革发展重大典型、事件推选活动”中，荣膺“国企工匠”称号。
　　家是最小国。成功之路各有千秋，但时代轨迹却九九归一。浪淘风颠远航归来，他们都锚泊在各自幸福的港湾。
　　温馨的春夜，央视新楼演播厅里，有一双属于妻子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走上领奖台的王树军。善解人意的编导和制片专门邀请10名“大国工匠”妻子同行，于是单爱青得以亲睹丈夫走进事业的高光时刻，分享只有她才能品味的特殊幸福。人生即选择。21年前那个“龙抬头”的日子，她邂逅了“不顾家”的王树军。姑娘凭直觉认为，一个男人对工作负责和对家庭负责应该是一致的。这一判断，成为齐鲁首个“大国工匠”开山传奇的楔子。巧合的是，就在那一年，潍柴和王树军的命运都拐了弯。
　　流光似水。小天使雨点的降临，给潍柴这个职工之家平添无限欣喜。可接送孩子上幼儿园、上学，特别是儿子偶有头痛脑热送医院时，疲惫妻子的无助近乎绝望。“什么也指望不上啊！”初恋的浪漫和甜蜜，在为人母的辛劳中被销蚀殆尽。有一次，王树军好容易到学校参加了一次家长会，可到点了却找不到孩子班级，让老师好一顿数落。因父子白天总不见面，一天王树军调班白天在家，孩子醒来看见他奇怪地问：“爸爸，你怎么还不去上班？”作为企业承前启后的“壮工”，丈夫的坚守和付出，的确使妻子柔弱的双肩重荷倍增。可此类俗世烦恼，哪家不是成筐成篓，剪不断、理还乱？这些点点滴滴，犹如酸甜苦辣，融入潍柴世家的生活日常……可平心而论，丈夫和她得到的回报和成就感不是更多吗？
　　王树军的人生在央视出彩时，在遥远的潍坊白浪河畔，他在潍柴的发小、同学和工友——潍柴动力装备技术服务公司维修钳工于海，在追溯往事中思绪飘得更远。
　　1985年，王树军从诸城老家转学到潍柴子弟小学四年级读书。正是人生理想萌芽时节，有一天，教语文的班主任让同学们畅谈自己的理想。大家一个个踊跃发言，有的说，我想当个科学家，有的说，我想当个作家，有的说，我想当个医生，有的说，我想当个艺术家……而最后发言的王树军却平静地说：“我想当个工人……”一言未了，全班哄堂大笑。放飞理想笑翻全班，少年王树军的人生旗帜上写着“我想当个工人……”这则轶事从班级迅速传遍全校。
　　将近40年过去，当年班里的笑声犹在耳畔，那些心怀五彩斑斓梦想的同学，回首往事不免为儿时的幼稚哑然失笑。而一心当工人的王树军，却在不起眼的岗位上默默奉献，以令人惊叹的成就，向世人展示了一座闪光的路标。
　　家国五味，颊齿留香；奉身潍柴，人生值得。弥足珍贵的潍柴之光，给了每个心怀梦想者多少新的启迪？北京颁奖归来，外出开会返回都要补活的王树军，来不及洗去一路征尘，换好工装又走向逻辑缜密又尽呈曲水流觞的生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