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浮沉中的京剧武戏

　　□ 田可新 贾富康

　　最近，一档名为《戏说新语美妙夜》的节目被不少戏迷关注。其中有一期，京剧名家于魁智、李胜素点评了出演《通天犀》选段的青年武花脸演员马敬帅，一句“他没有一天不在排练场，没有一天不练功”，让人们感慨京剧武戏演员的艰辛付出。
　　京剧武戏，顾名思义是以武打情节为主的剧目。武戏演员身段挺拔俊朗，武艺超群，角色以武生、武旦、武丑、武花脸“四武”为主。戏曲理论家齐如山曾描述国剧原理为“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前者指一唱一念讲求声韵、律动、节奏，后者指一做一打讲求肢体、眼神、甚至服装饰物动势的协调统一。武戏表演需要同时兼顾两者，文武皆备，唱念做打俱佳，气韵的连贯，动作的节奏以及音乐的配合等要求也极为严苛。同时，武戏表演遵循独特的武打程式，严谨利落难度高，极具观赏性。
　　20世纪80年代初，武戏十分红火，凭借其观赏性拥有大量观众和戏迷，独占京剧表演半壁江山。中国京剧院经常上演武戏，众多武生也可以挑班唱头牌，形成众多流派。全盛时期，武戏演员的艺术成就和舞台盛名并不亚于梅、尚、程、荀“四大名旦”及“前四大须生”“后四大须生”。就传世经典剧目《长坂坡》来讲，以当时号称为“正宗大武生”的“杨派”表演最为出奇。杨派创始人杨小楼根据赵云人物特点进行表演革新，大胆创新做打技艺，并将唱念移植到武戏中，形成“武戏文唱”的独特风格。在念白和唱上，“一六字调，口劲足，魄力大，情绪饱满，每个字都如嚼金碎玉，铮铮有声”；在开打动作上，又稳又准，简洁迅速，借力打力；在上下台时，脱离传统“四击头”亮相模式，选择缓慢沉稳地上台下台，并配以乐观气足的表情。武戏大师杨小楼塑造的赵云，既有胸怀谋略、胸有成竹的稳健之勇，又有由内到外、以柔克刚的威猛之势。从此以往，赵云的表演若非杨派风格，很难博得满堂彩。
　　自徽班进京以来，京剧已有二百多年历史。作为国粹的京剧，具有深厚的艺术底蕴，曾风靡一时，是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进入新时代，移动短视频迅速流行，通俗艺术百花齐放，公众逐渐习惯短平快、碎片化的娱乐方式，对于依赖线下舞台、节奏缓慢的京剧而言，其市场竞争优势所剩无几。并且，京剧是一种以虚拟化手段为主的表演艺术，舞台表现不以重复、模仿现实生活为前提，而是通过相对固定的程式化动作和歌唱模式来表现故事，这就要求表演者和观众之间对表演内容建立相互认同的关系，每个动作的含义，都需要观众提前有所了解方能看懂看透。如此一来，极大提高了京剧艺术的鉴赏门槛。对于新生一代年轻观众而言，京剧也就成了“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只可远观，无力近瞻”的高雅艺术，最终不得不陷入没剧目、没市场、没观众的艰难困境。
　　对于京剧中吃重功夫训练的武戏而言，窘境更甚，不仅要承受观众的流失，还要面对专业演员的稀缺。诚如中国国家京剧院院长王勇所言，“武戏展现着中华民族文化中的骨感和血性的雄浑气象，演员在舞台上的精彩一瞬背后是常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艰苦训练”。武戏行当演员身段条件、后天系统培养均有极高极严的标准和要求，腰功、腿功、毯子功、把子功、翎子功、甩发功、身形、功架……非长久不辍的刻苦训练不可，很多骨子老戏也是难学难工，成就优秀演员殊为不易。此外，动作风险高、艺术寿命短等因素，也导致很多家长望而却步，武戏学苗数量并不算多。
　　武生、武旦、武丑这些纯粹的武戏行当还存在剧目流失、多年不见武戏新作等情况。针对京剧武戏被边缘化的状况，有关院团已经有所行动。今年6月，在国家艺术基金资助下，中国国家京剧院承办“全国京剧武戏人才培养班”，围绕京剧武生、武旦、武丑、武花脸等行当开展，旨在发挥国家院团老艺术家的资源优势，为京剧武戏人才的培养和剧目传承作出贡献。
　　定向精准的培养、扶植，不失为促进京剧武戏发展的有效举措。当然，武戏尚需更多的激励政策、促进工作，还需要适应新的传播环境制作爆款、推出红人，唯有此武戏演员才能有更大的施展舞台，武戏表演方能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重振雄风，永葆长青。